不过雁洲

这世间万物皆非我所属,我亦无归处

【傀博】无尽梦魇

  我和临时派遣去调查的队伍失散了。

  维多利亚目前时局动荡不安,各地都在秘密计划着要进行独立运动,抑或是篡夺权利与金钱的战争。

  我所属的罗德岛制药公司,近来正在这场混乱又大雾弥漫的联合王国中担任着“绝对中立”的角色,尽管知道时机并不合宜——但我们仍然继续着针对这片土地及周边地区的矿石病感染者展开有关治疗方案的完善和拓充。

  事实上没有人能在任何一场战争中维持中立。当迈入一块正预备发生,或是正在发生战争的土地上时,我们就要做好被迫划入任何一方阵营的准备。正如现在,我们被怀疑是对贵族们争权夺利的道路上的绊脚石,正在被当地一支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抓捕。罗德岛并没有要参与任何一方的战争的打算,而随意与这支不容小觑的军队发生战争,将会导致我们日后的局面更加微妙,因此我们选择尽全力防守,并尽快撤离。

  类似现在这样被追杀的场景对我来说并不少见。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属于罗德岛的一员,还因为我现任罗德岛的战地指挥官一职。

  当然,可能就因为此,很多人已经开始渐渐遗忘,我原本只是一位研究矿石病治疗的学者。

  随着夜幕降临,我深知目前想要再和队伍汇合,凭借我极差的身体耐力基本不可能做到,于是我选择就近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也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并不发达的小城镇。我不可能在军队追查我的状况下随便进入任何一家旅馆,于是向着小镇边陲的森林附近,在较为隐蔽的地方随便凑合着过一夜,第二天再想办法与同伴联系。

  由于我们有时也不得不在野外工作,因此我具备一些有关野外生存技巧,过一夜应该也不成问题,而由于镇子也有一定的规模,只在这附近,大概也没有野兽愿意靠近,也算得上是安全。

  只不过在我预想的情况和现实相对比下,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

  我越往镇子边缘走,就发现人们都神情愈发奇怪起来,过路的所有人都与我朝着相反的方向低头行走,神情警惕,只敢用余光瞟着周围的人,而这种紧张的氛围在我靠近他们想要问话时更加明显,通常他们会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拽走,顺便用惊惧和怀疑的眼神盯着我。

  我想这里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并且是由他们所认为的不属于这里的人所做出的。

  随着我逆着人流前行,我看到位于小镇边的房子基本都残破不堪,墙壁上还留有黑色像是因大火肆虐后的痕迹,在昏暗的天光下,宛若火焰的影子还嘶吼呐喊着在废墟里燃烧。

  不如说这正合我意。人越稀少,我能安全的可能性也就多加了一分,于是我打算就在这些废墟里随便找一处足够隐蔽并且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留宿一晚。

  紧接着更加出乎我意料的场景出现了。

  我慢慢向小镇边缘靠近的时候,远处那座我曾以为是高大树木所成的形状,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座什么贵族建立的城堡,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高大和宏伟程度让我差点以为这是海市蜃楼。

  或许是某个王公贵族在这里建造的什么类似避暑山庄的地方。有钱人总是喜欢干这种事,如果闲钱再多一些的话,大概在这附近还会有一片农场果园,里面收着当地的百姓为他们打理各项事宜。

  不过现在看来,这座城堡也并未逃过大火的肆虐,以至于烧得几乎看不出它曾经外观的宏伟和壮丽,现在只是一片苦苦维持着原有形状的砖块,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坍塌。

  原本我是没有打算再靠近的,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废弃的房屋,暂时准备歇脚。不过生活总是打算跟你开个玩笑,当我在睡梦中被突然的响声惊起的时候,荒唐又激昂的乐声告诉我,这次是个恐怖玩笑。

  钢琴声。

  接连不断,中间还夹杂着即使是我这个外行人也能明显听出的错音,再加上大风从断壁残垣中穿行而过的呼啸声,确实是有那么点要闹鬼的氛围。我从黑暗中坐起来,静默着思考了一会儿当前的状况,夜里的冷风和乐声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但我仍然凭着我该死又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起身准备探查钢琴声的来源。

  没办法,一个学者最难以压制着的就是无止境的好奇,虽然我明显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决策,不过我仍然去了,尤其是内心关于本地居民行为怪异的猜测逐渐和这奇怪的乐声联系在一起。

  夜半的月亮已经开始偏西,我快步朝着乐声的方向走去。其实不用听,稍动动脑子也知道,镇上能传出这么大动静的钢琴声,必然只有那座供贵族享乐的城堡能做到。

  节奏紧致又快速如暴雨落下,偶尔错音一般的几个音节像是极力压制的不甘和疯狂,直到我走到城堡的大门外仍未停止,一旁高大的玻璃彩窗已经破碎我一个翻身进去,声音却在我落地抬头的那一瞬间停止。我迅速将自己隐藏在旁边的阴影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惊异地环视四周。

  城堡的大厅中央放置着一架三角钢琴,空旷的城堡似乎还附和着它的残音,随琴身一同震颤着,似乎只有这一点能证明刚刚这里真实地响起过钢琴弹奏的声音——不论是人还是鬼魂所致。

  如果是人,那么想必他早已发现了我,此时我无论如何隐藏都已属徒劳,我想到这一点,开始慢慢向那架钢琴走去。

  月光拨云而出,透过破碎的窗户,缠绕着空气中的灰尘,暧昧不清地一同落在焦黑又散落着灰色碎屑的地砖上,华丽的雕刻在此刻比任何一种艺术凋零都更让人感到悲哀和冰冷,我慢慢靠近,坐在琴凳上,没有任何温度,只在面前巨大的三角钢琴敲击琴弦的琴柱上,站着一只两条尾巴的猫,黑暗中发着光的眼睛眨了一下,随后轻盈地和无边的黑夜一起相融。

  常年位于战场中心使我的直觉更加敏锐,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迫近和远离,冷得如同窜进墙壁裂开的细缝中的风,刺骨又隐秘。

  我没有再逗留,很快我就离开了这里。后半夜我回到原本的落脚点,却很难再睡着,直到破晓,我都仍然在警惕和思索中度过。战争的秘密谋划者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踏上王座,以至于一点细微的不确定性都使其神经紧绷,作为不确定性的其中之一,罗德岛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第二天我在镇子周围的地方依次刻下了罗德岛专用的记号,指示我所在的方向,我试图再次返回我与其他同伴分离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开始有军队巡逻,在冒险做简单的标记之后,我立即返回那座村庄。

  我深知如果时间再久,藏身之处迟早会被发现,然而我不可能再前往任何地方,一来一个身着兜帽整日以帽檐下的黑暗示人的家伙,不管在哪里都将是很显眼的存在,二来我并不熟悉维多利亚,唯有留在此地,才有被同伴寻回的可能性。

  天亮之后我开始调查附近的村民表现怪异的状况,在偷偷摸摸地听了几句简短的聊天之后,我大抵可以确定这一切都和那场曾肆虐这里的火灾相关,那座城堡中每夜传来的钢琴声,更成为了平民百姓们所避之不及的鬼神之说。

  我在白日里再去探查过那座城堡,火焰的死亡气息被焦黑的墙壁和烧毁的木质装饰狠狠揭露出来,我踏上石阶时城堡巨大的阴影将我包裹住,压抑和痛苦扑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从那扇破窗跃进。

  整个大厅里仍然依稀可见曾经摆设物件的精致,即使都差不多完全损毁,但那架钢琴仍然完整,能发出昨晚那样的乐声,它几乎可以说是根本就完好无损。

  我在大厅里绕了一圈,摸了一把木质断裂的置酒柜,下方仍然透着潮湿的霉味。

  维多利亚的大部分地域都是多雨的,更不用说现在正是临近秋季。城堡周边的房屋要比这里损坏得更厉害,看来是从别的地方蔓延过来的火,等烧到这座城堡时,没过多久大概就下起来雨来,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明明无人灭火,但城堡大部分构造都仍然保存完整。

  如果可能,待在这里会比在外面更安全一些,虽然不能逃过军队,但在维多利亚这种阶级分化明显的地域,应当没有什么平民会进来这里,即使已经发生过火灾。在这样的考量下,昨晚的奏乐者是我唯一需要顾虑的成分,因此我仍然回到了最开始的废弃房屋。

  仿佛一个约定,夜深时钢琴声依旧响起,和昨天的曲子不一样,不断重复的曲调片段时而低沉时而高昂,仿佛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日复一日地挣扎,又像是陷入无止境的多重噩梦,反复跳出,反复溺入。

  我依然来到这里,依然在踏入的一瞬间发现乐声停止,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离开,选择了留下来。

  黑色的猫咪莹蓝的眼睛在影子里闪烁,踱着优雅的步子绕了一个小小的圈,然后慢慢朝着我走过来,我意识到那里正站着一个人,或许是猫咪的主人,亦或者如我一样,是这片大地的不速之客。

  我僵硬地站了一会,猫咪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一条尾巴上佩戴着红色的蝴蝶结,我犹豫了一下,将视线从黑暗中挪回,蹲下身将手伸给猫咪。

  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却在我抬手的时候惊诧地向后跳了一步,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我,逗留了几秒之后,后退了几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跃进月光后的黑影。

  我蹲在原地抬头看那个人,等待着他上前或是退后,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停在那里,让我怀疑这是否是我的错觉,但明显是站在他肩头的猫咪莹蓝的双眸,让我知晓他的存在。

  时间凝滞得有些久,我甚至想到了草原上的猫科动物,它们在捕猎前总是极有耐心,有时可以趴在潜伏点几个小时,只是为了等待一个足以一击毙命的时机。

  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我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那是一首很不错的曲子。”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又没了底子,猎物对着猎人开口赞美,实在是比临死前对着杀死自己的凶手大肆赞扬他下手之利落身形之优雅要更加荒诞可笑,但他沉默了——不如说是他的气息被隐藏起来了,很快,猫咪和他一起消失在那里。

  这是我停留在这个村庄的第三天。想要找到食物并不难,我身上还携带着余下的一些当地货币,换了干面包和淡水等东西之后,大着胆子带进了城堡,试图将它作为自己的藏身点。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得寸进尺,并且有些自大地将自己置身于不知名的危险当中。我对外皆称自己是一个不小心与自己所属的商队走散的外乡人,因为曾被大火烧伤所以容貌不为外人所见,所幸当地村民还算是淳朴和善,又或者这里常有商队来往,他们相信了我这套有点虚假的说辞。

  而从和他们的谈话里我也得知,五天之前这里的确经历过一场大火,幸而当时正值农作物收获,家中能帮上忙的大人小孩基本全在地里,此地又多为一层或二三层的住宅,逃离也很方便,因此没有太多的人伤亡。

  “据这条街头的卡斯特家的小儿子说,这场火是从那个城堡燃起来的,可是那里有近十年都没人住过了!”替我装面包的大叔大大咧咧地开口,嗓门引得几个路过的人都向这里瞟来。

  “嘘——!你忘了吗,当时——”一旁还提着菜的妇人急急忙忙地打断他,大叔立刻露出懊悔的神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善解人意地没有再问,将话题转移到今年农作物的收成,一说起这个,大叔又热情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子,我便离开了。

  再回到城堡里时,仍然不见任何人影,好像昨晚的相遇仅为虚幻的梦,就如同这座看似即将倾颓的城堡,华丽已经落幕,取而代之的是逗留在此的影子和死亡。

  俗话说得不假,好奇害死猫。

  当我在夜幕降临时再看到那位黑影和他的猫时,我几乎有种命已至此的感觉。

  倒并不是说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死亡的气息——没有那种玄里玄气的东西——或者说有,但是我来不及感受,因为在我放下面包起身的一瞬间,我就被他扼住了脖子,抵在冷硬的墙壁上。

  他力道不大,但仍然让我难以呼吸,我吃力地去看他的容貌,却发现这是一个和我一样藏在黑色兜帽下的怪人,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惨白森然如白骨的面具下反射出星点般的光芒。

  我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伸手抓住他捏住脖颈的胳膊,试图减缓我颈部的压力让我得以呼吸。也不知是不是我看起来实在太弱太没有威胁力,他慢慢松开手,我立即大口呼吸起来,一边吸气一边猛咳不止,无力地一直滑坐在地上。

  “如果我没……咳咳……记错的话,我们好像没仇吧?”我艰难地开口问他,其实我没期待他真的回答我,毕竟我的命刚刚都在他手里随意拿捏着。我抬头想看他,手边却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我下意识低头,猫咪正蹭着我的胳膊,随后又蹲在我手边,像面前的人一样,冷静地审视着我。

  “她很喜欢你。”

  清朗的男声在头顶传来,在空旷的城堡大厅里显得有些惊人的动听,我顿了一下,伸手试图摸一摸猫咪,但她仍然极快地躲开,藏在男人的黑色斗篷后面,探头看着我。

  “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对待一位美丽的小姐要保持尊重的态度。”他再次开口,随后迈步走向那架钢琴,我沉默地看着他,慢慢起身。我再眺望窗外时,发现天边还残留一丝血红,与汹涌着吞噬日光的深蓝色还藕断丝连。日落转瞬即逝,夜逐渐开始噬咬来不及归家的风,以至于等它们急匆匆地向城堡里逃窜时,已经是沉重又犀利的冷,袭向不知名的钢琴家,他黑色的斗篷被微微扬起时,我一瞬间在脑子里猜测了许多他的身份,身形修长高挑,步伐优雅无声,也许是个杀手,或许还特意经过了绝妙的伪装表演方面的训练。

  美丽的小姐跃上琴键,发出不规律的几个音节,随后她卧在无名者搭在琴键上的手旁,那双夜光宝石一样迷人的瞳孔盯着我,似乎在邀请我一起加入这场即将带来恐慌的荒谬的演出,我迟疑了一下,迈步靠近,得到了主角的默许后,站在钢琴的旁边,等待着幕布掀起。

  我从未学习过音乐,却依旧能听出每一个音符连接起来,都拼凑出了莫大的悲哀和痛苦,他几次微微张口似乎想要歌唱,最终只是喉结微颤,静默地抿唇,继续弹奏。

  一曲终了他仿佛如梦初醒,隐于面具下的脸像不断轰鸣着余音的钢琴,似乎就要有什么即将撕裂面具从中挣脱而出——

  几个尖锐刺耳的高音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猫咪突然跳到了琴键上,坐在钢琴前的人依然沉默冷静,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完美的半块面具像贴附在他面庞生长的白骨,黑色错乱的金属条从顶端延伸发芽。

  他起身转向我,高大的身体立刻拉长阴影,将我彻底包围,逆着光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又有着即将被狩猎的警觉提醒我,现在应该立刻离开。

  前提是如果我能做到从他手下完好无损地逃出来的话。我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倘若他现在就要动手,那么干脆地割断喉管,就已经是对我的仁慈。但没有,我没有逃开,他也没有举起利刃对着我。

  他的身形突然晃了两下,随后非常干脆地就要倒下,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却发现他沉得要命,于是只好更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他,吃力地把他放回琴凳上,让他趴在钢琴上。

  昏倒了?难倒是饿的?出于我的职业本能,我立刻去摸他的脖子试探脉搏,还活着,心跳也十分有力,能饿昏过去的人大概也没力气弹琴,我又立即取下面具——我承认有一定的私心在——但没有发现源石结晶。

  看来病灶不在这里。

  照我的经验,突然这样倒下,十有八九都是和矿石病有关,只是因种族甚至地域的不同,每个人突然发病的状况都不一致,在完整检查之前我不好实施什么紧急救治方案。

  于是我只好等待他醒来,在几次确认他的状况后,我断定短时间内他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将所有的食物和用瓶子储存的淡水都放在这附近,以便于这个可怜的家伙在醒来时有可以补充体力的东西。

  刺客安静地沉睡着,亚麻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他的眼睛,掩盖住紧皱的眉头,仿佛没有病痛缠身,没有不为所知的黑影和噩梦纠缠,耳朵也不再警惕地竖起,而是微微耷拉下来,显得难得的没有威胁性,像猫一样。

  不过本来也就是菲林吧。带着大型猫科动物一贯的危险气息,能见到这么平和的一面算是我运气好,当然也指不定就因为这个被当做是抓住了把柄,就此除掉也有可能。

  不得不说他这一觉睡得稍微有点长,我一直在旁边熬到天都有蒙蒙亮的感觉,他还没有醒,吓得我好几次以为他病情危急马上就要命丧黄泉,结果仍然呼吸平稳,和趴在一边的猫咪一样,一呼一吸的声音都和她的呼呼声重合起来。我心说你倒安稳,最后我实在是熬不住,起身坐在地上,把胳膊和脑袋放在凳子上趴着睡觉。

  结果我才趴下没多久,钢琴上又传来一阵错音,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刺客迷茫错愕的眼神,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看着放在一旁的面具,警惕地看着我,我立刻回应他的怀疑:“你突然晕倒,我以为是矿石病,才把面具摘下来检查。”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个症状,再不治的话恐怕就会很危险。你以前也这样晕倒吗?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紧紧盯着我,许久才缓慢地开口:“你不害怕吗?”

  我反问他:“怕什么?”

  “一个罹患矿石病即将要死掉的人,你还待在他的身边。倘若今天我死在这里……”

  “你的尸体就会是新的传染源。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医生,我专业对口的。”我顺畅地接上了他的话,还举起一边的瓶子,把水递给他。

  他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去,沉默地看着玻璃瓶中透明的液体来回晃悠,我知道他已经在起疑了,吃力地站起身,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反而拿起旁边的面包,撕下一块扔进嘴里,干涩的面包有些难以下咽,因此我只得慢慢咀嚼着,又慢吞吞地把剩余的东西放在他面前:“饿了就吃点吧。”

  说罢我又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我没有名字。”

  “真巧,我也没有。不过大家一般都叫我博士,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刺客有点迟钝地坐在琴凳上,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我,金色的眼睛里光芒混沌不清,半晌他才微微挪开视线,低声重复道:“博士……”

  “你就像孤魂野鬼一样,不如我们就叫你小鬼?”我善意地询问他关于这个新名字的建议,但他很明显露出了抗拒的神色,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抬手喝了一口瓶中的水,舔了舔嘴唇,道:“傀影。”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把玻璃瓶递给我,又道:“就叫我傀影吧。”

  “有点拗口,不过和你倒是很符合,”我点了点头,又指向还呼呼大睡的猫咪,她的尾巴贴着身子蜷起来,偶尔微微地跳动一下,昨晚她应当是这里睡得最安稳无忧的一个,“那么你的猫呢?”

  “她是Miss.Christine,她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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