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雁洲

这世间万物皆非我所属,我亦无归处

【傀博】无尽梦魇 2

  第四天。

  我和傀影一直在城堡里待着。白天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我依然在探查周边情况,返回做了标记的地方,查看是否有同伴留下的回应。

  很遗憾的是,没有。

  我开始猜想他们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以脱身的麻烦——倘若是与当地军队不得已发生了正面冲突,那么这一时半会儿恐怕都无法脱身,于是我开始侧重追查于进来小镇周边的动乱、军队驻守方面的消息。镇子上的大爷大妈是最好的突破点,以及那些从镇子里出来到周边的森林里或者小溪边玩耍的孩子也是,我往往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很快我也从中得知,原先住在那座城堡里的的确是当地有名的贵族,十多年前莫名失踪——对孩子们来说是这样的,并且他们被勒令不许轻易靠近那座城堡,这刚好与十年前一起贵族造反但最后却被掌权者压下来的事件相符,最后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直接实施了火刑,最后一家老小都是被烧死的。

  不得不说这个手法确实是祸害遗千年的残忍,因为在那不久之后,新的王就推翻了当时的政权。在那之后即使政法严苛,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都远不及当年。

  而几天前突然的大火,因为殃及城堡,再加上进来众人都察觉的动乱即将发生的征兆,一来二去就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鬼魂纵火一说。至于是天干物燥引起的火灾,还是有人蓄意纵火,暂时并不能知晓,当然对于我来说,我更倾向于后者。

  我与傀影,依旧是每天夜晚在城堡才见到面。不过近来不知为什么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并且是一天随着一天的慢慢糟糕下去。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征兆,从我与同伴失散到现在为止,是第四天,而我身上只剩下一瓶还没有用掉的紧急理智液,原本是打算应急,不过照这个样子,恐怕再来十瓶也不太够。

  而最近傀影也变得意外的沉默。本来就不是能说多少话的人,像今晚,他竟然一句话也没开口说过。他仿佛看出来我已经处于精神耗尽的边缘,接连几天的钢琴也没有再弹,靠着墙坐在角落,一个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我能看见他非常痛苦地皱起眉头,我询问他是否是病症复发,他也只是睁眼看着我,漂亮的金色眼睛撕裂黑暗,聚起细微的光芒,像一块宝石落入夜晚的海,激起的水花也跟着沾染了拨动心弦的金色。

  我赶紧挪开视线,慌忙地起身道:“没事就好。”傀影盯着我又看了几秒,随后闭上眼睛。我愣了愣,也靠着墙壁坐下,只是我还没有什么困意,只好盯着黑暗发呆。远处村庄里还灯火通明,在城堡这儿看来,又是一片彻夜不眠的火,我无聊地放空着思绪,一转眼从这个维多利亚的小城镇,飘到了那个曾在这个王国中四处进行着巡演的剧团。

  我曾听闻过它的盛名,不过这个名为“血钻”的剧团,后来却在一夜间覆灭,证据直指当年大肆宣扬过的歌剧演员卢西恩为罪魁祸首,我并不知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消息都只是道听旁说。不过光是这些就已经非常离谱了,据说演员卢西恩具有“动人心魄”的歌声,并且是物理意义上的动人心魄。

  通俗点就是,那个人的歌声具备着能杀死他人的力量。即使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恐怕是源石技艺的一部分,不过能做到一夜之间让一个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剧团就此覆灭——加上能培养出这种能力的演员这个剧团恐怕也不简单——总之这绝对是个危险的角色。在那之后就没有人知道那位演员的行踪,还未完全在舞台上绽放他作为一颗歌剧新星的卢西恩,从那时起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故事的主角。

  不过为什么想起这个……?明明这件事跟我还没什么关系来着。我有点苦恼地敲了敲脑袋,随即发现了在思绪来回拉扯间一直被我忽视的、现在正跟我处境密不可分的盲点。

 是歌剧演员,又是具备数一数二杀手的特质,从那之后就算是彻底失踪的人,著名音乐剧歌剧魅影中的男主角Phantom……

  要说起能背负这种角色的人,整个维多利亚恐怕也挑不出几个,当年既然能成为剧团的新星,想必年纪也不会太大,至少是已经渡过变声期,音色已经稳定,又要有能独身决定在舞台上就释放源石技艺杀人的胆量,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自那之后过了有大概九年,此刻大约是二十六七的年纪……

  我猛地转头看向还安静地待在角落,将自己整个隐入黑暗中的刺客,心脏忍不住突突地跳起来。虽说只是猜测,不过其实也基本能确定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带着奇幻和血腥色彩的传说的主角。

  在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后,我细数了一下这个人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又盘算起自己开始精神状况下降的时日,或许也跟他与我说话有一定关系。

  那么他现在不再说话,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问题吗?这样看来难以抑制源石技艺,恐怕也和目前的病症有关,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扭头看向傀影。现在暂且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把命断送在这位魅影刺客的手里。

  一个落魄学者是不能在与刺客同舞后还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的,我对这件事还是有较为明确的认知,即使他现在并未对我展露恶意,我也不得不小心。

  时时刻刻都是战场,这大概也是身处这片大地的悲哀。

  短暂的睡眠过后又是白昼,虽然对傀影的危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最终事态的发展也让我始料未及。

  早晨我沿着小镇通往另外一座城市的道路周边走了一阵,不出我所料,军队已经开始排除侦查员在这附近观察,甚至有拽住当地在田中劳作的一些居民,似乎在问话的样子,我立刻起身返回城堡,预备做好时刻能动身离开的准备。按照这几天的探查,我基本上能摸清这附近较为隐蔽适合逃离的道路,看这些军队的意思,恐怕是还未发现我藏身与城堡中,离发现我也就是破门而入的一个简单命令。

  当然这还算不上能让我始料未及,真正无法掌控的变量是一位正在矿石病发边缘不断徘徊的刺客先生,尤其是当我翻进城堡,发现他正站在城堡通向二楼的阶梯平台那里,旁若无人地露出了悲悯的神色,开始上演我不知名的歌剧。

  我暗说不好,随后慢慢靠近他。傀影摘去了身上的斗篷,露出身下利落的黑色杀手服装,皮鞋踏在腐朽的深色木质阶梯是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完全忽略了这一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不断回荡的异样之处,亚麻色的头丝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暗长的影子落在焦黑的地板上,他微微颔首,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神色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痛苦。

  我赶忙冲上前去,等我刚踏上第一个阶梯时,他已经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越过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迎上他的目光,却发现他金色的瞳眸迷惘不清,此刻他已经张开嘴,唱出了那天夜晚钢琴曲下极力压抑的歌声。

  我的大脑嗡地一下,疼痛从眉心开始蔓延,歌声就像是要将我撕扯揉碎,散在空气中和尘土融为一体。我来不及再多思考,几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扑倒。

  歌声停止了。我还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扣住摁在地上,木板因承重结构被火灾已破坏些许的原因,此时又响起即将断裂的声音,傀影拎起我的领子,外套的帽子因为他的动作滑落在脑后,我看着闪烁着野兽即将要狩猎猎物的锋芒的双眸,几秒之后他又微微张口,似乎还打算要继续未完成的演出。

  我心说你再来这么一下我的小命也快没了,狠狠一扯他的衣领,咬了咬牙,亲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我就被整个拎起来扔在了三米开外,我的背狠狠撞在楼梯的扶手上,疼得我叫出声来,不过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当下非常有效的办法,他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总算是不再说话。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我要怎么从被耍流氓的一个刺客手下再苟延残喘一阵儿。

  我用手撑着想坐起身来,右手向旁边一摸,却摸到一个管状的东西,拿起来才发现是仅存的那瓶理智液,玻璃瓶身已经有细微了裂纹,应该是刚刚被扔出去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摔在地上才变成这样。

  在傀影的歌声下我此时已经有点精神恍惚,拿起来试图拧开瓶盖喝下理智液,却连着好几下也未能打开。傀影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一把抓住我的手,原本就已经有了裂口的玻璃瓶随着受力的突然增大碎裂开来,我愣了一下,看着晶莹的液体顺着手腕一直向下流,还残留着的半个试管被傀影抽走毫不留情地捏碎,我反握住他的手腕,将碎裂的玻璃碎片和残留在他黑色手套上还未完全滴落的理智液舔砥含入嘴里,抬头看了一眼傀影。

  他微微睁大眼睛,毫不掩饰的惊诧从瞳孔中流露出来。我猛地咳了几下,把嘴里的碎玻璃吐在地上,被锋利的边缘划破的口腔内壁因接触了理智液,火辣辣地疼着,我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无力地靠着扶手,看着傀影。

  “你得想个办法赔我,这是我最后一管药。”

  他没有说话,就连手也还是那么举着,我揉了揉眉心,拍了两下他的手:“不是吧?还没清醒吗?”

  说完我又沉默了一下,想到他一说话我又得遭殃,于是补了一句:“你要是醒来了,就点点头。”

  闻言他眨了一下眼睛,皱着眉犹豫了一下,点了一下头,然后站起身转头就走。我有点不明所以,扶着扶手爬起来,背后的钝痛在慢慢回升的理智下重新通知我的大脑,我“嘶”了一声,傀影又停下步子回头看我,眼神晦暗不明。

评论(9)

热度(138)

  1.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